忙忙碌碌更見清清楚楚/戀愛生命線
2008/07/10
我心更柔軟
洪品仙
57歲／企業主／志工5年
無意間翻到一篇有關退休生活的文章，內容提到退休後若具備下列五項---老伴、老本、老友、信仰與義工，則生活上會覺得更充實更有義意，才驀然驚覺也該為自己做準備了；後來與相識三十幾年的老友在電話中閒談，她提議我參加生命線的受訓，因她曾在外縣市的生命線當過義工，覺得這類型的義工既可學習又可幫助別人，於是我就在這種情形下報名參加義工培訓。
受訓的過程中，剛開始非常不習慣，在課堂上常被問到：「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？」「你的想法呢？」還要在團體這麼多人面前表達自己脆弱的一面，譬如：『我很難過,我不舒服』之類的真誠告白，讓我覺得一個頭兩個大、彆扭極了；然而現在回想起來，當時如果能夠更開放自己、更主動投入及更自發性表達，收穫一定會更豐富。
若說，輔導技巧是協談義工要不斷學習與經驗累積的必備專業，資歷尚稱淺嫩的我發現，「柔軟的心」更是輔導員不可或缺的基本態度；在最近會談中，就有一位七十幾歲的阿嬤，會談時全程眼神殷切的望著我，滿佈血絲的眼睛透露著焦慮，講話像機關槍一樣，彷彿怕時間不夠，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把煩惱通通告訴我，言談節奏密得讓我無法插話，講到激動處，還會用力的搔抓頭皮，每當我要說話時，她就會反射性的拍拍我的手，說道：「你先聽我說……」然而，一晃眼二十分鐘過去了，我卻什麼都無法做，而唯一能做的就是點頭與嗯嗯，感覺自己好像是頸部裝了彈簧的木偶，被碰一下就抖一下，更別說運用其他技巧了，真是百分之百做到「專注傾聽」。
我雖有點無奈，但讓我驚訝的是她卻很有願意再繼續和我約談，可能是覺得有人願意耐心的聽她說話，很對味吧！幾次會談下來，阿嬤的穿著色調由灰暗轉為明亮，談話由偶而的抽泣轉為笑聲不斷；在過程中阿嬤也能察覺到自己強勢的個性及碎碎唸的習慣，有時候在我們看似不怎樣的事，但對案主來說卻是讓她睡不著、吃不下的大事。基於這次會談的經驗，讓我看到，我雖然沒有豐富的輔導技巧，但是做到了尊重個案的感受，這就是同理心的基本態度跟精神吧！
從事輔導義工以來，對我的影響與改變很大，例如以前在家裡請先生做事，讓他感覺我好像用主管的口氣命令他，所以他總不悅的回應：「我又不是你的員工，要這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嗎？」就算我跟他解釋，但他還是有不被尊重的感覺；後來我運用所學，引導與探究背後的因素，先生才道出，因為他從小生長在大家庭，父執輩及兄長都在做生意，非常的忙碌，因此在學生時代放假的時候，常會被叫去幫忙處理事務，當時長輩都是用命令的口氣叫他做事，所以他很排斥被使喚的感覺，遇到類似情況，以前的情境就會浮現上來，讓他很厭煩。我終於知道他曾有過這樣不愉快的經驗，從此在請他做事時會特別注意自己的語氣、聲調、態度等等，或輕聲的加上一句「拜託你幫我一個忙...」。
如今，先生覺得我比較會顧慮到對方細微的感受、有彈性多了；老媽說我不一樣，但哪裡不一樣說不上來；寶貝兒子說我脾氣溫和許多，轉念的速度變快了!這些家人的回饋是我這幾年當義工的珍貴收穫，也是從生命線習得「自我覺察」後的真實體驗，且課堂上學到的種種是我為人處世的好法寶，也是跳脫困境的好方法。而在此更讓我認識許多亦師亦友的朋友，真是慶幸萬分，衷心的感謝生命線及個案帶給我學習的環境與成長機會啊！
戀愛生命線
于慧慧
43歲／公務員／志工7年
民國89年，921地震發生沒多久，35歲的我，工作穩定，無家庭、婚姻牽絆，生活秩序均在常軌上，總覺得應該還可以做些什麼、改變人生！我前一次產生這種想法時，讓我得到離開台灣出國進修的機會，所以我自己知道「時候到了」，只是我不知道這次有什麼在呼喚我，就像當年我也不知道會是一個出國的機會在等我！
就有這麼奇妙的事，在通勤火車的車壁上我看到了一張只有A3大小的廣告，為什麼說奇妙？首先我不常搭火車；其次通勤火車上很少有廣告張貼，再其次就是人都貼擠著，十分鐘不到的車程裡誰也沒精神、甚至沒空間轉頭東張西望；再再其次，自從那之後我也沒有在任何火車上看到過任何生命線的廣告！我現在開始懷疑那張廣告根本就像幻象，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到~~~~！其實我不是隨便會看著廣告行事的人，只是那個「幻象」不知為何就一直烙印在我腦中，我決定打電話，才知道根本就還沒開始招生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？我不記得當時接電話的是誰了，但是我隱約記得她也有點驚訝於我竟然是在火車上看到廣告！無論如何，就留下了資料等通知。
在此同時，我也思考著，畢竟當時的訓練時程還是連貫的，如果一切順利就要長達兩年的時間(含實習義工)。到底我是不是真的要做？我記得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，如果真是要做助人的工作，那麼評估一下吧！捐錢，我實在沒有；捐力氣，我也沒有；捐血，我已經從大學時代就開始捐了，有時還捐不成；捐時間，我還得為五斗米折腰，不能捐太多；所以捐精神、捐腦力、捐口舌、再加上一點時間，我想我應該可以。更何況不管最後合不合格，起碼在訓練課程中，第一個受惠還是我自己呢！於是，就這樣，幾個月後正式開始了與台北市生命線的緣分。後來才知道不是我捐了什麼，是我有幸主動開啟了收穫之門！
只是沒想到正當覺得自己將生活安排得充實、順利的時候，考驗來了！就在結束比較輕鬆的第一階大團體課程時，我正巧換了工作；不僅因為新工作有諸多要學習，工作量也增加許多，最糟糕的是出差的天數大幅增加，有時甚至連出差的地點都得打開整個中華民國地圖才看得到，突然生活變得一團亂，而且那種忙碌竟然只有開始而沒有結束。
現在回想起來，那的確是一種決心與毅力的考驗！因為不只是要想辦法安排讓工作與課程不衝突，還要不動聲色地藉故調開原訂可能衝突的行程，有時還要拼命地趕上船期或飛機，也增加了「小黃」不少的生意！說真的，總有覺得累、想放棄的時候，但是生命線總幹事開玉姐的話不僅讓我在當時能撐下去，後來我也常常拿來開導覺得「不是不做，是時間不夠」的朋友。我不知道開玉姐有沒有再講過同樣的話，我已經不記得她當時確切的話語，但大意是：參加義工訓練是學員自己決定的，沒有利誘也沒有逼迫，就像談戀愛一樣，你願意全心投入，你就能在所有的忙碌中找到時間約會。沒錯，不是什麼大道理，但卻是事實，讓我真正體會到時間其實不是做不做任何事的理由，意願才是重點！就這樣，我確實是在我工作生涯中最忙的那段時間中完成了生命線的訓練，我自己都知道不簡單，但是我做到了！
另一件在受訓過程中讓我解惑也受惠很深的，則是某位學員的提問，以我好奇、喜歡追根究底的個性，我相信如果不是有這樣一段插曲，我可能畢不了業或者已經離開生命線了。我也不記得是誰問的，我只記得這位學員並沒有及格，或許她就是來幫助我的吧！當時她問的是：「如果有人真的是活著比死了痛苦，我們為什麼一定要他活下去？」這是很犀利的問題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，當時的老師(對不起，我真的忘了是誰)很誠懇地說，他也相信有人可能覺得活著比死還痛苦，而真的這樣想的人如果要自殺，我們應該也無能為力，因為他們應該不會來求助；我們希望能幫助的，是那些對於生死有疑惑、不確定，希望有人能解答、能支持、甚至只要有人能傾聽就好的人！這一席話不僅當場解惑，也讓我在生活中改變了助人的想法；我也瞭解了真正的助人是不應該會產生困惑的！
從受訓、實習、正式上線，迄今也有8年了，如果受訓是談一場戀愛，那這段感情也應該已經過了「七年之癢」的階段、回首來時路，我相信經歷過的人都是滿載著收穫的，而我們付出的永遠不及我們所獲得的；就像人生中的任何片段一樣，這其中有喜怒哀樂、有甜酸苦辣，要問我最難忘的個案？容易，因為我想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這個「地雷個案」！
一個週末午後，心情很平常，沒有亢奮也沒有低潮，很適合接線。沒想到在自以為情緒穩定的情形下，踩到了個案的地雷……說真的，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任何像地雷的東西，才幾分鐘的時間，案主從低落的語調變成高亢的憤怒，並把電話給摔了！我還在困惑著，電話就又響了起來，一句「生命線您好！」，對方沉默了一秒，爆出一句「怎麼又是你？」，然後直接掛斷。我愣了一下，電話又響了，這次我注意到還是她，但是我還是只能用「生命線您好！」回應她，我感覺到她火氣越來越大，邊罵邊掛掉電話！接下來在重複了2、3次接電話、掛電話的動作之後，案主仍怒氣衝天地說：「妳為什麼還不滾？」我心想其實她也很可憐，就是不能釋放心中的怨，一定需要有人聽聽她的心情，否則她不會如此無法停止來電。於是我盡量讓聲音平穩、不帶力量地回答她：「很抱歉，我要到六點半才能滾，而且今天大家都很忙，沒辦法換人來接妳的電話！如果你要跟其他人談，可能要等到六點半以後再來電！」果然，她還是把電話掛了！幾秒鐘後，電話又響了，我做了一個決定，於是接起電話後，不等她開口，我先說：「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，但是我很抱歉讓你覺得生氣，希望你瞭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！如果你願意，我們是不是可以當作從來沒有對話過，從頭來一次？」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會怎樣回應，只是當她靜默了幾秒，我就瞭解她真的是急於找到傾聽的對象與情緒的出口。於是我接著慢慢地說：「那我們就從頭開始，好嗎？」，又等了幾秒，她終於用力地說出「好吧」兩個字！我閉上眼、停了兩秒，然後說出那幾個奇妙的字…生命線妳好！
這通電話在大約30分鐘後結束，結束前幾分鐘案主為了之前的不佳口氣對我表示很抱歉，我當然是爽快地請她不用介意，因為每個人都有可能踩到別人的地雷，或自己的地雷被踩到；對於雖是無意但仍讓她感到生氣這件事，我也覺得抱歉；對談就在算是愉快的尾聲下結束！放下電話，我覺得自己像打了一場仗，不是與案主，而是與自己！這場感觸甚多的一仗，後來常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，每當我與朋友分享人生中的學習心得時，我總會感謝這位案主！
在生命線服務是一個只有起點、沒有終點的旅程，這並不是指具象的值班接線、上課與否，而是對生命無止盡的學習，從課程、從講師們、從義工們，尤其是從所有個案；最妙的是，看到什麼、聽到什麼都可以分享給大家，但是真正學到什麼、獲得什麼，卻只有自己才知道！
我要協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