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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命?韌命? -談生命困境中的自我選擇權-

作者：簡玉坤(耕莘醫院精神科 臨床心理師)

2023-11-27

   「我就是歹命啦，才會嫁給你爸爸!」，「這就是你的命，你要認命!」，「我就是來還債的，是我上輩子欠你的!」這些話，在我們的身邊常常不絕於耳地斷續出現，包括我們的爺爺奶奶，我們的父母親，甚至是我們也會不小心脫口而出，這種命定論的說詞，幾乎已經成為東方文化對於生命困境習慣的一種解讀，於是有人用改名字來改運，有父母親為了讓下一代「好命」，去算孩子出生的生辰，連夫妻要結婚時，都要合一下二個人的八字，更甚者，你能否參加摯愛的喪禮，都要考量你的生肖與躺在棺材裡的他，是否相衝！正向的溫柔角度來看這些現象，都是期待我們過得更好；但是殘忍一點來看懂這些規定，背後只是反映我們對於生命無常的惶恐，以及對於生命困境，有多少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哲學省思。


    是的，這的確是一個沒有結論的哲學省思：「你有多相信，生命的主導權，有多少是自己能夠決定的?」。多數的時候，我們選擇相信生命的走向，由自己決定：比如說，你今天中午要吃甚麼?你想去哪裡玩?你喜歡誰?對於這些生活瑣事，我們總是可以堅信自己的主導權；但是，一旦你遇到更大的不順遂，比如另一半外遇，孩子不乖，父母親意外身亡等，這個時候的我們，需要有一個說服自己的「理由」，來安慰自己，來渡過這些風風雨雨，最簡單的防衛機轉就是「這就是命中註定」，「認命」讓你可以暫時讓自己的辛苦找到安歇的港口，逃避該去面對的下一步，甚至讓你的受苦有一個指責的窗口：「命啊！就是因為你的存在，讓我這麼辛苦」，「我就是個命定下的受害者，你們不會懂的！」，「你們看到我這麼命苦，怎麼還不能更加疼惜我，我這麼命苦都是因為你們！」；這個時候的「認命」不再只是讓自己好過一點的心靈安慰劑，而是變成一種以受苦為名，行指責之時的「藉口」，於是我們常常看到，有些人同時堅信命定論，也受苦於命定論，但卻又捨不得放掉「認命」的角色，因為把所有的困境推給命運，可以讓你不用為自己的下一步負責任，更可以獲得更多別人的關注，有這些甜頭，哪會捨得丟掉這美麗的說詞！


    換一個詞彙試試看：認命變成「韌命」，產生的意涵完全不同！前者講的是對於生命困境的宿命論，生命走向的主體在老天爺，在註定的命運之神；後者在告訴你，即使我們相信，生命有許多時候，的確無法預測會遇到怎樣的事情，然而當遇到無常之後，每個人可以選擇面對和處理的方式，卻是由你自己決定的！你可以選擇從此退縮，不再相信人生；但你也可以選擇把生命困境，當成自己成長旅途上的禮物與修行的功課。若是你選擇韌命一詞，由此開始，你看困境的觀點便三百六十度轉彎，你會發現生命走向的主導權，回到自己的手上，你知道無法完全掌控命運，但你會學習於無常其間，為自己選擇多元的面對方式，因為你深深地知道，命運越苦，代表你的人格韌性越強，此時你不只真實面對人生的不確定性，也同時找回自己的主體性，當下一場無常再來襲，你對抗的勇氣與決心，會比你想像中來得更加堅定與強悍。


    命運二字：你無法百分之百決定你的命，但你有選擇權，要如何「運作」你日後生命的方向。如同心理學的基本相信：壓力本身不是問題，怎麼面對壓力才是問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