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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幸福，其實很簡單

父親的禮物

林俊銘

2007/12/26

去年九月，父親因為糖尿病去世。對自幼便是一家四口相依的母親及我們兄弟而言，真是何等的震撼！不過，即使心中萬般的消沈與不捨，為了我們各自家中的妻小，總得要強自振作，因為，我們也已經成為另一個家的支柱！

送走了父親，利用假期，除了辦理餘下的各式財產的申報、繼承、移轉、除戶等令人心碎的手續之外，整理父親遺留下的各式紀念物，就成了我們一家另類的「家庭聚會」。父親曾經歷過那段充滿戰事與人心不穩的年代，珍惜物資是理所當然而難以改變的，他在世時，也不時向我們談及早年困苦的生活；即使屢屢被衣食無缺的我們揶揄與調侃，仍然不改其自持與儉約的心態－－父親房內那成箱成堆的物品，正是他窮畢生的精力辛苦經營而成的「寶山」！父親固然有他的想法，但在時空遞嬗之間、紀念與累贅之間、整潔與凌亂之間的取捨，卻早成為父母不時互相抱怨與爭執的主因！而今，當主人不在了，那父親昔日珍而重之的「收藏」，怕也只能悽涼的成為他人眼中的「雜物」吧！

東翻西揀的我，猛然一看，還真是難以置信：那一疊疊陳年的剪貼，居然是我們兄弟倆數十年前的國小考卷與月考成績單！熨燙在我心上的，是何等的體貼！我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：這些應該怎麼整理掉？好一陣子了，那「寶山」可一點都沒有減少的徵象！

除了這些兒時回憶，令我久久不能自己的，還有那雙運動鞋：白色的鞋頭、鞋帶，有些斑駁的黑色鞋身再配上塑膠鞋底，即使有些年代，還是看得出來沒穿過多少次－－父親不但在鞋外套了兩層袋子，還把鞋盒用報紙牢牢捆住，深怕它受潮，收存者的細心，也是它看來乾淨的主因。它可真讓我想起了不少事……。

兒時的我，在家中排行「霸王級」。有次，我為了芝麻小事和哥哥大打出手，盛怒的我竟然砸破衣櫃，還動手甩落那雙父母眼中對我的「至高無上的獎勵」！這一次驚天動地的爆發，換來母親狠狠修理了一大頓；嚎啕大哭的我，口口聲聲不要和父母和好，「絕交」的對象當然也包括了這雙新運動鞋－－我不顧父親幾天的安慰，堅持不妥協（我當然還有另外的舊鞋）。奇怪的是，那雙鞋子不知怎的，突然從鞋櫃裡消失得無影無蹤，我心知肚明，也硬是倔強得不去打探。隨著時間流逝，它的影像也在我心中慢慢淡去。

而現在，它居然又出現在我的面前！

記憶深處埋藏的不甘心像炸彈一樣爆開來，還有我根本止不住決堤的淚水：家裡淹水那麼多次，父親居然還把它保護得那麼好！他若地下有知，我應該怎樣才能讓他開心呢？

我撫摸著那雙鞋子，想著父親牽我走過的、想著我在社區旁小籃球場跑過的痕跡－－我忽然明白了：面對一幕幕美好的人生回憶與成長歷程，面對這許許多多的感情線，為什麼要急著把它割斷？親情無價、回憶無價：那才是真正的「愛」與「幸福」的累積！

我說服了母親，暫時保留下那雙運動鞋和其他不少「父親的愛」：父親用行動與生命教會我最後一課，這正是無比珍貴的人生體驗！父親，謝謝您！